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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像獎最佳美術指導張兆康・以手機拍出電影感

高質素電影的定義是甚麼?以強勁的卡士、幕後班底,還是龐大規模的製作來衡量?2020年憑《花椒之味》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「最佳美術指導」的張兆康 (AHONG CHEUNG),2021年初嘗當導演滋味,更打破常規以手機iPhone 12 Pro Max為香港芭蕾舞團同名舞台劇攝製短片《羅密歐+茱麗葉》,不論是畫面、分鏡、構圖與節奏都不輸銀幕大製作。藝術創作從來無界限,Ahong可在美指與導演的身份之間遊走,亦可跳出專業攝影器材拍攝的框框,用上手機隨時隨地拍攝,不受限制發揮更大可能性。最近Apple推出iPhone 13系列,其新增的 Cinematic Mode(電影效果模式)更可把專業的電影效果帶到手機,讓有意向電影藝術發展的新一代,可以無需負擔起昂貴的攝影器材費用,一機在手便可輕易拍攝出具電影感的影片。拍攝成本、時間雖減少,不等於影片質素會下降,只要是用心製作皆是值得欣賞,何況當科技能夠讓製作更簡單省時,何不一試?

與APPLE的初接觸

作為八十後,Ahong在童年時代早已接觸過 Apple 的產品,「那時爸爸擁有Apple Mac的電腦,會偷偷走進他的書房玩電腦遊戲。」科技日新月異,如今的小孩可於手機玩線上遊戲,而手機在外型與功能上的進步更遠超乎人的想像。同樣由Apple出品的iPhone,由2007年的首部iPhone發展至如今的iPhone 13,Ahong坦言由第一代起至iPhone XS型號都儲齊,期後覺得iPhone XS太實用,才放棄了每年換新型號的習慣,雖然也會羨慕新手機的Wide Angle拍攝功能,直至去年才換上iPhone 12 Pro Max。 跟所有Apple迷一樣,當每次發佈新iPhone時,總會有震撼感,不過最難忘的一次,還是與首部iPhone的相遇。「那年由英國回港,為Lane Crawford進行拍攝工作,當時一位從紐約飛往香港參與拍攝的日本攝影師正用上第一代iPhone,我便忍不住問他借來試玩。對於那時正用摺機的我來說,iPhone就如外星產物、是黑科技!」

拍攝影像上的進步

論iPhone 13 最注目的新功能,必數Cinematic Mode (電影效果模式) 跟Photography Style(攝影樣式)兩種拍片跟拍照的功能。新機上手的Ahong也即對此讚嘆不已。「焦點轉移功能相當快,而且能在後製裡即時編輯焦點,用專業器材的話要用Focus Puller才能做到,如今用手機以AI便能做得到,十分方便、好玩。」自言平日用手機拍照時從不調色的他,亦欣賞iPhone 13的「攝影樣式」,可自訂「相機」拍攝相片的方式,從「強烈對比」或「鮮艷」等樣式選項中選擇,然後調整如色調和色溫等其他設定,能助一般人以最簡單的方法,營造專業美感。

低成本不等於低質

昔日要接觸電影攝影機絕對不易,如今的手機解放了很多可能性,「以前不是人人也可以有大有資源去拍攝,製作影片自然有難度,現今隨身攜帶的手機,新一輩的人多了機會接觸影片拍攝,因此只要有足夠的能力去推動自己去做,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們喜愛拍的東西。」很多人認為以攝影器材拍出來的作品才算專業,但其實只是心態上的問題,事實上用器材拍攝不一定會比手機好,效果也可以一樣。

AHong今年先後兩次受香港芭蕾舞團之邀拍攝短片,分別以傳統攝影器材與Iphone拍攝,兩者的題材也是充滿對比感。香港芭蕾舞團與香港管弦樂團聯手的《Amadeus(A Cyberpunk Dream)》,描述莫扎特由奢華的古典時代穿越到充滿數碼龐克色彩的未來香港,而《羅密歐+茱麗葉》則是以今年六月於香港文化中心完滿公演的同名舞台劇作靈感,薈萃劇中幾段精采情節,於上環後巷、半島酒店及1881公館等取景,呈現不一樣的香港六十年代時空。在拍攝《羅密歐+茱麗葉》時,Ahong從影像及敘事的角度尋求突破,進行了一場實驗。「拍攝時安裝了Anamorphic Lens (電影闊銀幕變形鏡頭)在Iphone鏡頭外,所謂闊銀幕畫面,就是把弧形的鏡頭壓縮再放闊,所以在同樣的35Mm菲林裡,在播放時畫面可以更闊,亦能做出Cinematic的效果。」Ahong指出這款鏡頭只是網上購入,價錢亦不過一千,而且片中大部份的鏡頭都是用上它來拍攝,但實驗證明,在製作上「Go  Small」,絕對可行。一部iPhone配上Anamorphic Lens,不只更方便,拍攝出來的效果亦無不及專業器材。「既然在拍攝資金上有限制,便採取機動性的拍攝。用手機夠Handy,亦有光學影像防震功能,可以Hand Held拍攝,在轉場景時,也比帶著手持大量器材的團隊更快更方便。如片中有一場於酒店房的場景,在床上有限空間下進行大幅度的舞蹈動作,用大機的話在動作設計上必然要更花功夫。因為時間緊迫,當時只有兩晚時間拍攝,因此不用iPhone是完成不到拍攝的。」

色調與光影營造戲劇效果

在投身電影界的十四年裡,Ahong以美術總監及服裝指導的身份先後跟王家衛、杜琪峯、林嶺東及Mike Figgis等電影大師合作,過往作品如《一念無明》、勇奪金馬獎「最佳造型設計」的《擺渡人》以及近作《手捲煙》等皆憑其對色彩與光影的美學帶出充滿個性的電影氛圍。「我從不覺自己有風格,跟導演不同,作為電影的美術指導,我更是故意沒有特定的風格,去用一個套路去應付所有工作。美指是要基於導演需要甚麼,文本關於甚麼,來做適切他們的設計。反觀導演可以一世人只拍一部電影,或不斷看到他們Signature 的作品,從王家衛到葉念琛,他們都有自己的格調,當然亦有如李安、Stanley Kubrick 般作品多變。」雖說沒有特定風格,但Ahong認為電影人都是憑一部又一部的作品來慢慢定義其格調,自己則會在設計美術時會先考慮色調與光線,因為它們會構成畫面的一大部份,空間中哪些地方應否有光,及哪些顏色的光十分重要,是溫度與感覺的由來。「人對於顏色感覺強烈,用哪種顏色就會掩蓋了哪個畫面給人哪種感覺。如《手捲煙》中紅與綠色光的對比,或是場景中的混光,都加強了戲劇的效果。」 在《羅密歐+茱麗葉》短片中,Ahong則嘗試以黑白色營造六十年代的復古感覺,雖然是後製而成,但其實想要電影感的拍攝效果,手機App都能夠輕易做到。「之前參與了張艾嘉、彭于晏主演的電影《熱帶往事》,我負責美術及服裝指導之餘,更參與了Nomo Cam App的相機濾鏡設計,濃烈的色調,古董電風扇、鎖匙都還原了電影場景,濾鏡效果亦充滿電影的攝影氛圍。」

手機電影能顛覆想像

過往曾有不少導演先後嘗試過以不同版本的iPhone拍攝過電影,當中有奧斯卡金獎導演Sean Baker、陳可辛等名導之作,Ahong亦欣賞過不少手機電影,更對於兩套分別來自伊朗和日本有關的士的電影情有獨鍾,前者贏得第六十五屆柏林影展金熊獎和國際影評人獎,後者亦是今屆柏林影展評審團大獎銀熊獎作品,「由於堅持批判伊朗的社會問題,《伊朗的士笑看人生》的導演當時曾被三度禁拍 ,最後只能把攝影機放在司機的前面去偷拍乘客與司機的對話與互動,卻成功獲獎,會令人思考究竟好看的原因是跟攝影器材、鏡頭還是內容有關?另一套讓我很佩服的電影,是濱口龍介的《偶然與想像》,由三個三十分鐘的短片串連,電影的製作費相信也不高,但證實有些故事的確可單憑一部手機拍攝出來。沒有大量燈光設定、華麗場景,只把鏡頭放在的士上,拍攝著兩個女生、一段對話,一場辦公室的爭吵,沒有很多場面調度,但調度準確。鏡頭沒有太多轉動,但每次一動,都會令人明白其意思與原因。兩套電影都讓人思考,關於攝影機背後的腦袋是甚麼,而非攝影機是甚麼。」

 

除了以上的電影,Ahong亦對兩位知名導演的短片讚不絕口,當中《La La Land》導演Damien Chazelle 的九分鐘實驗性直拍影片《The Stunt Double》,把iPhone發揮到極致,亦顛覆了Ahong的想像。「為何電影以往沒試過直立拍攝?是由於傳統都以橫向方式拍攝,因為人的雙眼本屬橫向,但其實手機是直向,所以直與橫不應受限。」影片注入不少電影元素,從默劇、黑白片到西部片、把百年電影史濃縮在眼前,亦展現iPhone的靈活拍攝方式。至於Dc電影導演Zack Snyder的四分鐘短片《Snow Steam Iron》,更令Ahong嘆為觀止。「雖然他本身很擅長後製,但從慢鏡頭的運用、深色濾鏡等的編輯,電影感爆燈!很難想像是他經歷喪女之痛後,與家人僅用一個周末完成的作品。」雖然短片除了用上iPhone,也運用了Snyder的器材如Zeiss Exolens、DJI無人機等,但如Ahong所說,藝術無疑需要資金輔助,資金多與否雖跟拍攝器材、方法掛鉤,但絕非創意的最終限制。只要有創意,那怕只得一部手機,都能製作高質素的作品。